想变得皮厚又嘴甜
 

【楼诚】美梦不醒

融雪如羽,铺天盖地纷纷洒落,一片洁白落在灰色毛呢大衣的肩头。影院散了场,人们三三两两走入雪夜,坐进轿车或踏上迎客来的黄包车,踏着乌黑泥水分道扬镳,回到各自容身的角落中。他牵着他,在人群即将散尽之时步下台阶,背向着那霓虹光圈交汇的路口旺角不紧不慢离去。二人的风衣下摆随步履晃啊晃,挂住几片晶莹的雪,洇开一晕湿迹。

 

他们沿着街道缓慢前行,在光线渐趋黯淡处停下。他上步转身,在他面前站定,牵起他的双手。远处霓虹余辉还闪烁着,在细雪中仿佛搅起一圈圈光纹,衬托出眼前青年面上的疑惑。他眯起眼笑得温暖,微微地向前引首,吻上他毫无防备的嘴。

 

冬夜宽厚的风经过他们身侧,绒雪旋转曼舞着将他们包裹起来。巷口溢出昏黄的街灯光线,拉长二人交错的身影,温柔地投在绵软雪地。偶有匆匆路过的独行客讶异侧目,最终也只压低了帽檐疾走而去。他们吻得那么投入,宁静而祥和,安然得像是融入雪幕的街景。周遭一切与他们何干?他们又与周遭世界何干?

 

他们的唇依依不舍地分开,呼出的热气还在二人间弥漫着,将暖黄光线织成水雾。他拉起他,拽着他向前行;而他跌跌撞撞地跟着,走出雪夜走进下个场景。一眨眼,鸽群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,白羽落在喷泉和鲜红的玫瑰花池。他们停下,牵着他的力量消失了,一扇沉重的大门吱吱作响,在他眼前敞开。

 

脚下突然铺开柔软的红毯,延伸向视线尽头。对面是圆顶教堂的大厅,圣母画像在琉璃彩上张开双臂,俯瞰人间。圣坛、十字架,管风琴恢宏地立着,奏响一曲门德尔松谱写的礼赞。身着长袍的年迈神父手捧着厚重书卷,虔诚诵读。而那人就在台上,一袭礼服,等着他向他走来。

 

他便迈开步伐,只身向他走去。纤尘不染的黑亮皮鞋踏过红毯,途经萧索逼仄的阴冷巷弄,冲破咆哮怒号的满天风雪,走过的两侧都立起红旗漫卷,燃起星火遍野。他缓行,疾走,继而起跑,向路的尽头光的所在奔去。他扑向他,扑向对他敞开的温暖怀抱。二人相拥着双双沉入浸透天宇的炫目光亮。

 

当光芒散去,入目的是前所未见的新奇景象——他们站得高高的,在玻璃搭建的圆形观景台里,在加速快转般匆忙来去、衣着光鲜的人群过客中,置身于从未有过的全新视角。黄浦江就在他们脚下,在夜幕中绵延婉转,载着历史的波纹沉静流淌,流过金碧辉煌的十里洋场,汇入天际渺远的地平线。江上游船如点点繁星,两岸霓虹通宵闪耀,纷然点亮这座城市不眠的夜……那是他们的家乡吗?陌生而又熟悉的街景布局,坐落在一方崭新的城。从不曾见过的缤纷夜景,到底是从哪个时空投递而来的致意问好……?

 

……

 

明诚醒过来。眼前是爱人贴近的、苍老的脸,还轻声打着呼,睡得香甜。身下的火炕没那么热了,俩人就在梦中贴得紧紧,凑着对方的身子取暖。明诚掀开大花被下了床,披上军绿的棉大衣,又给明楼把被子塞好。

 

他推开土房的木门,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冬雪沃野,雪积了足有一尺深。他忙裹紧大衣,呼出的热气仿佛都要在空中上冻。一路小跑绕到院子里捡了几根柴,又溜回屋内关严了门,重新把炕火生上。

 

他们离开那个记忆中的家,快有二十年了。十多年前一辆大车载着他们,还有和他们一样的知识分子,颠簸近千里的路程来到这里,他们就像棵松柏一样,在东北的大片土地上扎根。起初明楼总不适应,但明诚是从苦难的日子中死里逃生脱出来的,他最有办法。时间把喜怒哀愁都碾作粉末,散在白皑皑的雪里。冬天一到,狂风暴雪反而化作坚不可摧的壁垒,护住荒原上他们孤岛般的平房。他们光鲜亮丽地伪装了半辈子,到老却在这穷乡僻壤的旷野上,守着自己的爱人,拾到一点坦然。

 

有什么可苦的呢?天不冷时亲历劳作,等到漫长的冬季农闲,就关起门来唱梅龙镇、跳圆圈舞,三步踩着脚,两步又撞到墙。他们怀着最赤诚的理想过了一生,永远都活在仿佛触手可及的梦里,走在向上向前、永无止境的路上。他们亦深知他们不是唯二的两人:由南到北,从城市到乡村,从中心到外沿,自过去往未来……处处都散布着他们的同志,永远都会有他们的同志。

 

明诚打个呵欠在床边坐下,摸摸炕上又暖和起来。蹬了鞋想回被子里,突然似又想起什么,踢踏着鞋挪到破木桌旁,把案上台历翻过一页,回床睡觉。

 

白雪映着晨光,透过窗洒在薄薄的纸页上。台历印着那天的日期,1978年,12月18日。

 

END

 

这篇文写得我自己哭得不行。不到两千字的小短文我写了两天,一直在琢磨用词,虽然我的文力和知识储备都太匮乏,写得也就那样……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这个侧重点是否合适。那么长的一段苦难岁月,究竟可否用这样乐观的口吻一带而过呢?但乐观精神又真的太美、太有力量。

 

我爱楼诚、爱伪装者,关键并非在于谍战的烧脑(当然这确是剧情极重要极精彩的一部分),更不是什么“我dang男人高富帅”,而是憧憬这份乐观、理想主义的光辉。我甚至觉得所有红色艺术作品,最重要的也就在于这一点,即在苦难之中仍能载歌载舞、砥砺前行的壮阔豪迈。每每想起,这些都让我热泪盈眶。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,应该没有什么所谓“绝望的境地”。他们永远都怀着对未来最美好的构想,脚踏实地向前迈步,薪火相传,永不停歇。

 

一场美梦何须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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