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3-3】

 

明诚半低着头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位前坐下。众人就位，明楼清清嗓子，直击会议主题：“诸位应该也收到急报了。东北地区雪崩，城镇受灾严重。紧急会议开始前的十分钟里，我已草拟了如下几条应急处理方案。现说给大家，以求诸位的建议意见。”

 

“第一，向受灾地区拨物资援助。物资分两批，第一批为紧急赈灾用，以保障灾民基本生活为目的，具体数量由财政部门来计算，两天之内必须发出；后期的赈灾款项用于重建，具体数额在当地统计出经济损失后再行决定。第二，令驻东北地区守军立即投入救灾，如人手尚有缺，则从皇家军队调取。第三，当地自然科学署未能预报雪崩灾害，应该有所表示。雪崩多是天灾，但亦受人为因素影响。责令当地科学署，仔细调查灾害原因，并着手总结编写防灾抗灾经验。第四，灾害已发生，易受灾区域已出现，受灾郡县主管应该考虑重新规划城镇布局。第五，需要有一位骑士亲临灾区，代表皇家与中央慰问灾民。”他放下手中卷页，“谁愿前去？”

 

“我去吧。”十二骑答话。圆桌骑士中数她年轻貌美，亲和又有魅力，也是众望所归。

 

“好。”明楼点点头，“以上就是我的方案。诸位可还有建议、意见或补充？”

 

无人发言。于是他又问：“按此方案推行，诸位可都同意？”

 

在座者纷纷点头。明楼与第二骑士交换一下视线，起身总结道：“那么，此方案通过。紧急会议结束，就按照这个去传达我的命令吧。”

 

命令落定，众人也都起身，或匆忙离场，或稍作滞留，交托询问一些细节。明诚却低着头坐在自己位上，仍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。他的脸又烫又红，手脚却是冰凉，脑袋一片空白，全然不知要如何是好。旁人逐个远去，议事厅渐渐安静下来，却隐约有脚步向他靠近。明诚也不抬头，直到他身侧的椅子又被拉开——是大哥，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。

 

“怎么，你觉得你被耍了，很受打击？”

 

明楼语气冷冰冰的。明诚还是不想抬头，现在连大哥也要来嘲讽他了吗？身侧的声音继续淡然响起：“自我登上皇位以来，我的每个决定都是理性的、不掺私心的。只除了一件事——就是把第一骑士留给你这件事。”

 

明诚双手紧紧攥着裤子的衣料。“……大哥想说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像是哝了鼻子，“想说选我上来是个错误？”

 

明楼轻笑。“嗯，我确实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了。或许，选你上来确实是个错误。可是……人不可能不犯错。”他顿顿，向明诚凑近过去，“更何况有些时候，一时的错误是日后的伏笔，是未来的投资。我可是一国之君，是这里最有权力的人。我每天恪尽职守兢兢业业，只为了给这唯一的私心留点犯错余地……也不为过吧。”

 

明诚重重吸了吸鼻子，抬起头来。“那大哥到底什么意思……”

 

明楼看着阿诚红红的眼眶，勾唇笑起来，向后靠回椅背：“我是说，就算选你上来是个错误，我也不会改了。而且，我也知道你不会辜负我这唯一的私心。”

 

大哥终究还是来安慰自己的。这么一想，明诚反而更加自责了。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第一骑士……这我自己也知道。”他将手肘撑在桌上，双手托着额头，“方先生说我缺少威严。可是……我没有自信去发号施令，我也不可能领导得了这么多前辈们。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战绩、没有经验、没有真材实料……那么我何来威信可言……”

 

“是啊……”明楼低沉叹息，“所以我说，选你上来或许是个错误。我太心急了，急着要实现你的愿望，急着要催你开花结果，以至于有些揠苗助长了。我错误的选择使得我们合作不顺，众人不服，而你也饱受煎熬。可是，对这件事——只有这一件事，我很昏庸，没有什么道理可言。”

 

明诚侧过头看向大哥，偌大的议事厅里空空荡荡，只有他们二人。明楼逐渐提了嗓音，愈发激越的话语从他嘴中道出。“合作不顺就让它不顺去。众人不服便由他们不服；至于你的煎熬……你也要先忍耐着。就算是揠苗助长，你也一定要长起来。”

 

他一字一句，掷地有声；末了又深吸一口气，另起话端：“所以你别想跑。第一骑士这个位子你坐得也要坐，坐不得也要坐。你一定要在这里优秀起来。但别有压力……在那之前，无论是谁质疑，无论是谁反对——都由我负责帮你扛着。”

 

大哥温柔地承诺着，说得明诚又愧又羞，张口无言。明楼笑笑，话锋突转：“你说你没有自信、缺少威严。可是，在你比现在还稚嫩的时候，你可是闹过大事的……还有印象吗？”

 

明诚一时不解。他趴在桌上，看着大哥摇了摇头。

 

“那我给你提个醒——”明楼抱臂道，“为这事我还罚你跪下，抽了你好几戒尺的……”

 

“唔……”明诚脸红起来，出声打断了兄长。大哥指的是中学时，他为了帮南田学姐脱困而公然冒犯了大哥的事情。“有，有印象啊……”

 

见阿诚想起来了，明楼了然地笑笑。“记得就好！你说，那时你是哪里来的勇气，打着第二皇子的旗号，带你的学姐一骑绝尘的？”

 

明诚思索片刻。“因为……因为学姐需要我的帮助。因为我想保护她。”

 

“不错。”明楼点点头，他转身朝向明诚，语重心长教诲道，“这正是关键。真正的力量来源于你身后的人，而不是你身前有谁。如果你只是想跟在我的身后，那么你活该卑躬屈膝，一生也配不上第一骑士之位，永远生不出底气。你还没有意识到，在你身后的，是这个国家千千万万的子民。当你真心为了他们的利益而说话，因为想要保护他们而行动时，你自然就会有号令千军的底气了。”

 

大哥的声音沉稳温暖，一字一句都说到明诚心里去。他愣愣地听着，缓缓点头，若有所悟。明楼轻笑起身。“好了，回去慢慢想想吧。你不用心急，草木长起来尚需时日，更何况是你呢。初生牛犊，也总要经些跌顿磨练。撇开我的期许不提，至少别辜负了你最初的目标和期望。对吧？”

 

他摸摸明诚的头，径自离去。厚实的手掌落在明诚头顶，揉乱了少年的发丝，久违的亲昵举动让他一时觉得恍如从前。他盯着大哥离去的那扇门，久久地坐在原处。

 

T.B.C.

 

· 笔者注：

 

上一章明诚答二骑士问那里，二骑士问他“该怎么做”，明诚说“赈……不，召开圆桌紧急会议。”这里他本是想说赈灾。但是大家都知道肯定要赈灾，平民百姓也知道。这里二骑问他，就是想看明诚身为第一骑士，有没有程序和具体如何操作的意识。

 

包括明楼为什么一定要召集圆桌们开个会，也是一种比较朴素的集体决策、程序正义的萌芽吧。当然啦，因为设定就是封建君主制这种原始的制度，所以要真去考虑这种萌芽能起到多大作用呢，那其实毛用没有。十二骑都是国王一手选上来的，他们敢反对吗……对吧。只是通过这个，侧面表现一下国王明楼的励精图治、勤政贤明。本文本来也就是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幼稚小宅女窝寝室里YY出来的中二小言情，这些社会问题就别太介意啦(′∀`=)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