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早起来，梳洗打理罢，明镜如同平日一样来到餐厅，在主位上坐下等待用早餐。不一会儿阿香把早餐端了来，跟着从厨房里走出的是阿诚——今日阿诚看上去怎么怪怪的？他原本就瘦削，今天看着似乎更纤细了，五官瞧着也比从前圆润了些……

 

明镜还没想明白，阿诚已经在桌边坐下了。“大姐早。”他说。

 

咦？这声音也不对，比平常高了好些呢。明镜心里直犯嘀咕：“呃……阿诚？”

 

“哦，是这样。”面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微笑开口解释道，“我还是阿诚。只是今早起来，发现自己身体变成了女子……这也没办法。不过还好，女儿身也不耽误什么正事，大姐不用太担心了。”

 

不用太过担心？明镜被弄了个一头雾水。且不说一直以来都是男儿身的阿诚突然转了性，这件事本身就无从解释，单单是阿诚自己毫无抗拒地接受了新性别这点，就够她讶异了。这会儿明台也来了餐厅，揉着眼拉开椅子：“大姐早！阿诚哥早！”

 

“唔，坐吧。”阿诚一边吃着一边回应到，“嗯……对了，从今天开始叫我阿诚姐吧。”

 

“嗯，好的。”明台点点头，同样波澜不兴地拿起筷子挑着桌上的菜，“阿诚姐早。”

 

怎么，明台也毫无反应？明镜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。紧接着明楼也走了过来。“阿诚姐？”他重复着明台的话，在阿诚对面坐下，视线黏连打量着正眼前的人。“嗯……”过了好一阵子，他终于才盖棺定论般说道，“变成女孩子了？那以后就少给你派些跑腿的活吧。”

 

明楼也是同样地处之泰然。大家都是如此地平静，仿佛有所疑问的自己才是失了心智。不过……明镜想，若是大家都能接受，那自己或许也没必要太过纠结了。

 

这么想着，她算是勉强安下心来，继续用餐。可方一接受了女儿身的阿诚，明镜又心忧起具体的事宜来。现在阿诚是女子了，还能天天跟着明楼去那看不见刀枪的生杀场里博弈吗？还有，之前明楼整日让阿诚那般贴身伺候着，如今差了性别，是不是该避避嫌……

 

想到这里，不知是她脸上的表情暴露了什么，亦或她的心思太容易被猜破，坐在她身旁的阿诚略有为难地转头来看着她。“大姐！”她微一苦笑低声道，“想什么呢……无非是换了个性别，不影响的。”

 

不……不影响吗？明镜未再追问，心里却免不了有些微词。阿诚也就是跟明楼一样，太要强，如今变了女孩儿，心态却是一点儿没变。可这如何能不影响呢？倘若阿诚从一开始就是个女孩儿，自己断然不会把她交给明楼，让明楼整日带着她风里雨里、出生入死啊！倘若阿诚一开始就是个女孩儿，那肯定得是自己带着看着，教她道理教她做人，养成个漂漂亮亮、秀外慧中的大姑娘，然后嫁个……嫁个……嫁给明楼？

 

明镜瞟了一眼另一侧的明楼，发现后者也在瞅着自己，不由得一下窘迫起来。哎唷，我这想什么呢？明镜在心里偷偷给了自己一巴掌，怎么突然想到这出了？就算你看着合适，那也得人家阿诚自己乐意是不是……

 

阿诚突然转了性这事，就像是一滴水坠入汪洋大海，只扩散出一圈小小波纹，就再也没了动静。阿诚仍是整日跟着明楼跑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还如常运转，所有的旁人也都能全盘接受。明镜一方面觉得如此也好，但另一方面还是难消心头疑惑。然而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又有另件可怕的事情跳进了她的眼底——阿诚好像愈渐发福了。起初她还猜想着，大约是跑腿的任务少了，这才养起来的吧？可四个月过去，阿诚逐渐隆起的小腹再也藏不过任何人的眼，还有愈发频繁的妊娠反应症状，更是找不出别的缘由解释。明镜看在眼里惊在心上，终于一晚她叫了楼诚二人来到自己房间，要给他俩好好问上一问。

 

“你们两个，谁给我解释一下……阿诚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啊？”明镜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抓着自己的皮手套，颇有副随时要拷打的架势。可楼诚两个站在她对面倒是一点儿不怕，微低着头，似乎还带着点笑意。“阿诚她……”明楼用有些含糊的声音先开了口，话到一半清了清嗓子，“……咳，怀孕了。”

 

“谁的？”明镜抬高音量仰起头，软沙发都被她震得晃了晃。明楼不但不惧，反而也抬起了脸，睁大眼睛直视着明镜，满是理所当然的表情：“我的呀。”

 

“你——”明镜从沙发上跳了起来，她的手指快要戳上明楼的额头，“她她——她可是你妹妹！”

 

“那又如何呢？”明楼摊手，毫不在意地解释道，“反正又没有真血缘。再说，大姐您心里不也是同意的嘛。”

 

我说过吗？明镜又是一愣。自己虽然确乎这么想过，可……明楼他又是如何知道的？他这是有了读心术？无暇顾及那个，她只继续责问道：“那别人听了这事，要怎么说你们两个？”

 

“呵！”明楼耸肩，不屑地笑了，“区区评论，何足挂齿。我和阿诚在新政府曲意逢迎这么多年，什么骂名没挨过？也不怕加上这一条了。”

 

“可……”明镜似还要争，张开口却结了舌，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。反倒是明楼，见战势向好还要乘胜追击：“这不，再过一段时间，阿诚能休产假了。这回我就用点手段，给她多批一倍的假期，您看如何？咱们明家的孩子，那可是从胎里就得好好养着的……”

 

明镜这心里，一时间又是愁又是喜。愁的是阿诚这身份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，难有个明确解释；可喜的是，她最最担忧的无后之虑就这么迎刃而解了。她还想再交待点什么，搜肠刮肚了半晌，最终只能转向阿诚，干巴巴问出一句话来：“他……他没强迫你吧？”

 

一直沉默颔首站在一旁的阿诚终于抬起头来，忍俊不禁笑了。“……没呢！”她回话，笑的样子仿佛明公馆后院的玫瑰一夜之间全都盛开，“我跟大哥是……两情相悦的。”

 

明镜看着阿诚，竟是一时失了神。明诚转了性却没换发型、没变身高，仍是利落的短发，飒爽的身姿，眉目间多了情意也不失坚毅，跟明楼站在一起，真叫明镜觉得，从未见过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事已如此，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？难得人家是郎情妾意，正好又解了你的心头大患，怕是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巧啦！

 

又过了一段时日，阿诚真的去领了产假，风风光光地回家休养起来。明镜每日操持着生意又担心着家里，身上忙得不可开交，心里却别提多高兴了。阿诚可真是天上掉下的宝贝，是整个明家的贴心小棉袄啊！从少时就能帮着家里分担家务；成年后又独当一面，陪着明楼闯过千险万难；突然有天变了女子，结果又给明家送来一个新生命……这么好的一个孩子，怎么时至今日自己才察觉到呢？从前一直对他少有关照，实在是亏欠了他。现在他成了她，还怀了明楼的娃，可得好好照顾，把从前错过的都弥补回来了。

 

人一开心了，时间就过得格外快。一转眼，阿诚临产的日子就到了。分娩那天，明楼明台也都回了家，和明镜一起焦急地等在产房外面。大约是怕阿诚着了凉，整栋房子里都关窗闭户，热得叫人难耐。明镜没怎么听得阿诚哭喊，却听到产房里叮叮咣咣的，想是这孩子忍着痛不愿叫出口，却挣扎着碰翻了周围的物件，心疼得也是说不出话来。再看看一旁的明楼，那姿态比自己还着急，哭得像个小孩似的，心神不宁地一声声叫着大姐，明镜可从来不知道她的兄弟还能这么没出息。折腾了好一阵子，终于听得一声啼哭，产房也打开了门，明镜明楼立刻冲了进去，挤在产床边坐下。医生把带着血污的新生儿交到明镜怀里，她看着那粉嫩可爱的小娃娃，怎么看也看不够。她想把婴儿交到明楼怀里，突然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眼前的景象都不真实起来——诶？我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，明楼干嘛抱着我呢？他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……哎呀，不管了！我还要多看几眼孩子呢！

 

明镜的手终于从明楼手中垂落。

 

END

 

 

 

你看，这个刀的角度是不是够新颖，够别致？

 

俗话说“日有所思，夜有所梦”，而这整篇文章则是明镜临终前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。她自知这一生稍微有些冷落了明诚，又见惯了明楼明诚二人心有灵犀如影随形，再加上她太希望明楼能有个后代，所以在最后生出了这样的幻景。

 

最后分娩的场景与现实联系最紧密：闷热，是因为人在临死前就是会感觉热；产房里的动静是车站枪声的回放；明楼的哭泣也是为了她在哭。从一开始就有在埋伏笔，所以应该不算强行BE……

 

十二分地感谢观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