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变得皮厚又嘴甜
 

【楼诚】低烧

阿诚被自己的呼吸声吵醒了。干冷的空气挤过鼻腔深处的一线缝隙,夹带着吱吱的哨声,流过刺痛的喉咙。脚下踢开的薄衾冰凉,头颈却是涨热的,裹紧被子仍然挡不住凌晨时分的恶寒。

 

他听见厨房传来的声响,叮叮咣咣,遥远得恍若隔了整个时空。想是阿香早已起床生火做饭了。薄纱窗外天光未兴,一切还沉眠在黎明前的深蓝夜幕中。他推开冥冥中束着他手足的那股力量,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。

 

……还是想躺下。

 

但不行。他抿抿嘴唇,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的干枯,双唇像是结了一层硬皮。抓起床头柜上空空如也的水杯,杯底残留的那点茶根沿着杯壁滚落入口,带给他仅仅一滴的苦涩与清凉。

 

该起了,该起了。他对自己说。

 

-

 

阿诚顺着楼梯扶手一路慢慢走下来。平日里未曾留意的阶梯此时也像个天梯,一脚高一脚低,木地板里仿佛波澜暗涌。丝丝缕缕昏黄的光从厨房里洒出来,使他不至摸黑前行。他向着那束光挪过去。

 

“阿香……早……”

 

他扶着门框出现在厨房门边。阿香正在煮粥,小火熬着锅里的糊糊,咕嘟咕嘟冒着热气。阿香也觉察出他似有不适,关切几句叫他休息。可那怎么行。阿诚叫她待会儿去街上买些面点做主食,自己就调个小菜,早餐总还是要营养均衡。冰凉的清水激得他指尖作痛,腕子快要提不起菜刀,油盐酱醋也都失了味道,只剩下胃里隐隐翻腾的恶心。

 

早餐上桌,天也半亮了。阿诚拉开椅子,慢慢屈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,双手抱腹窝起身子趴在桌面上。桌面冰凉地挨着脸,硬邦邦的硌得颧骨钝痛,但管不了了,他得趴下喘口气。“没个正型,坐直了!”明楼在他的想象中严肃训斥道。谁管你呢?阿诚自己跟自己斗气,我没劲了,我要趴着。

 

一闭上眼,他就快要跌进梦境的长河里。朦胧中他听见稳重泰然的熟悉步伐朝这里走来,黑暗中响起可靠的嗓音。“阿诚怎么趴着?”脚步从身后绕到身前,厚实的手背贴上额头,“呀,这么烫……”

 

他腾地睁开眼,没好气地瞪过去。幽怨的眼神杀得明楼把手插进裤袋,尴尬挪了挪步子。唉,这……昨晚不该叫他光着身子闹的。天气转冷了,办事就得盖上被子,再不济下次也得穿个线衫……他在阿诚身边坐下来,盛了一小瓷碗粥,轻轻放在他眼前。“阿诚,好歹喝点粥暖暖胃……”

 

阿诚当然知道怎么爱惜身体。他就着小菜把稀粥拨拉进口里,吧唧吧唧咽下去,耷拉着眼睛歪斜着身体。明楼看不过去,凑近了低声劝他:“吃饭总得坐正了吧?待会儿让大姐看见多不好……”

 

阿诚挪挪屁股,靠手肘支撑起上身,头还是垂下去。大姐来时一眼便看出阿诚异样,劝他今天干脆休假养病,别去新政府那破地方假意尽忠了。这自然也不行。大姐便又叮咛他们至少去单位医务室看看。可是……阿诚面上答应,心里又犯嘀咕。怎么跟医生说,是昨晚弄在里面,没清理干净就睡了才病的呢?拿点退烧药凑合凑合得了。

 

阿诚吃完饭就趴倒桌上休息,今日连车都是明长官自己开了。他驶得平稳,缓慢行在上海热闹的街道里,好让阿诚在副驾驶上再歇口气。开到地方,明楼把车停下来,轻轻推醒身边睡着的人。“阿诚,到啦。”

 

阿诚睁开眼睛,病恹恹地看他一眼。明楼在下面越过换挡杆去拉住他的手。“……我错了……阿诚,我们下次注意保暖。现在打起精神来,好不好?”

 

阿诚轻笑。他理理头发,掰过后视镜整整领子,长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。他们从两侧下了车,车门碰上又是雷厉风行一对人。利落的脚步迈上阶梯、宣读日程……今天的明秘书长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

-

 

阿诚午间也没去餐厅。他吃不下饭,去了只恐露出疲态来,叫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。明楼替他打了份汤面,带回办公室来吃。汤汤水水的好不麻烦,一路滴滴溜溜带回来,腾出手推门进去,却瞧见阿诚瘫坐在自己的长官椅上,歪着头睡得形象失尽。纵是心疼如他也忍不住要说上两句。“不像话!”他把餐盒放在桌上,“让人看见了怎么办?”

 

“嗯?……你没锁门吗?”阿诚睁开一只眼,身子半点不动,“啧,我以为没人能进来,还好没人来。……去锁上呗。”

 

明楼愕然,扬起眉盯着阿诚瞅一阵,片刻又认命地转身乖乖去锁门。“唉……”他悻悻踱回来,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。“一个个的这都要造反啦……”

 

他打开餐盒,亲手推到阿诚眼前。阿诚拿起筷子,勉强吃下几根。“让人看见也无妨,不正好突出我疯了心要反你的角色特点?”明楼笑出眼纹来,指尖轻轻一叩他的脑袋:“就你会说。没给你盛多少,都吃完吧。”

 

阿诚一转眼珠。吃不吃得完那要看我的胃口……最后他当然还是吃了个干净。滴了陈醋和香油的热汤面暖着肚子,温得本就疲累的阿诚更加昏昏欲睡。明楼让他在沙发上躺下,给他盖了自己的大衣,偷闲睡上一阵。下午还要勉强他没病一样硬撑着,不歇息够了可不行。

 

-

 

下班的车还是明楼来开,圆润的黑壳轿车披着夕阳慢悠悠驶上街道,远离了闹市开回明公馆去。在车位里停下,二人却都不动窝,只是静静坐着,享受一时半刻的放空时光。这一日撑下来阿诚累得够呛,倚在车座上仰头叹息:“唉……不比年轻时啦……”

 

明楼笑他:“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吧?置我于何地呀?”笑罢,他侧头望向阿诚,悉心交待:“进了家你就回屋睡着吧。晚饭有阿香做,大不了我也去帮帮厨。有什么事就叫我。毕竟……没任务的时候,还是身体最重要。”

 

阿诚也偏过头来,冲他扯扯嘴角。“嗯,那真是,辛苦大少爷了……”

 

明楼向后一靠,嗤嗤乐起来。“可不是嘛。家里仆人病了,体贴又善良的少爷只好亲力亲为,还得照顾病号。你说,等你病好了,要怎么报恩才合适?”

 

俩人疲塌塌地瘫在座椅上,有气无力地笑上一阵子,终于还是归于沉寂,谁也无话了。半晌,明楼突然一声长叹,深重发语。“阿诚……你说,你病了,尚且有我来照顾。这国病了呢?”

 

他阖着眼,早散尽了笑容的眉心不由得揪起来。突然右手背上一阵暖意,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。“有我们。”

 

他转过头,但见阿诚正望着他,眉眼坚定。红霞、远天与他自己的倒影,全都映在那泛着水光的棕榈色双瞳中。在阿诚的紧握之下他感受到二人交错的脉搏,渐渐合而为一,穿越灵魂相融。

 

他想要勾起阿诚的下巴吻他,被阿诚推手躲开。“别啊大哥——再,再传染给你……”

 

他才不怕。按住阿诚的肩膀压在座椅上,起身就是一个强吻,直把别扭的青年亲到变形。亲完后大摇大摆地坐回位子,喜滋滋抹抹嘴,活像是一顿饱餐大快朵颐。他看一眼阿诚,阿诚正一脸嫌弃地瞥着他。

 

他说:“乐意分担。”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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