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4-5】

 

“我国军事实力远不如希尔帝国，盲目应战只会让我们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！臣请国王陛下再作考虑啊！”

 

“是他们要打来，我们如何避战！不必惧怕实力悬殊，现下明诚在我们营内，他能为我们带来的情报，必然胜过千军万马。”

 

山德国王与老臣的争吵声自正厅传来，明诚躲在厅外的走廊边，偷偷听着隔墙的动静。他晨起来到此地就听到屋内有人争吵，所争之事还与自己有关，便不急于进入，先不露面摸清其中情况。他听到那老臣不屑冷笑：“哼，明诚……”

 

“怎么？”国王亦语气骤降，“你还有什么高见？”

 

“恕臣下直言，臣下觉得此人并不可信！他本就是希尔帝国的逃犯。若他当真忠诚，怎会向您透露情报？若他并非忠诚，将来抛弃您恐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吧！”

 

“你这话是何意！即便他派不上用场，我也铁了心要护他！我可是他的父亲！”

 

“陛下您只顾着这个十九年未有音讯的儿子，为何却不看一眼您的子民呢？待战火一起，我军实力不敌，必然无力反抗。到时，山德王国的山河原野，可全要被我们自己兵士人民的血染红了！这些，您都想过吗？也许两国终有一战，但将逃犯明诚押反希尔，便能为我们换得些许时间，追平差距，减少损失啊！”

 

国王一时语噎。“你，你——”

 

明诚在门外静听，心里也颇不是滋味。他猛地推开正厅大门，厅内二人一愣，视线双双聚集过来。见是他，那老臣轻哼一声便拂袖而去，明诚也无意拦他。他径直走来国王面前道：“那位大臣说得有理。”

 

“可是……”山德国王来回踱着步，“我怎能放弃你呢。”

 

明诚低下头，他跟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。他终于开始明白大人们的瞻前顾后、小心翼翼，原来这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左右为难的困境，希尔帝国的兵士不该牺牲，那么难道山德王国的臣民就该遭受亡国之苦？他亦明白了兄长多年前的话，所谓“钢铁面孔”，因为他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决定千万人生死，而那千万条性命的负罪之重，没有人能替他背负。究竟为何要争战呢……？难道两国之间的矛盾，就真的没有更好的解法了吗？

 

他正冥思苦想着，突然一名卫兵自厅外冲进，跌跌撞撞地跪地便报：“报——北境探子今早亲眼所见，希尔帝国大军已经出征！兵马众多，声势浩大……疑是全军出动！”

 

“——全军……”山德国王愕然，即刻又握拳坚定道，“正好。如此看来，无需考虑躲避了，我们迎战便是！看他们的行军速度，预计几天能到达我国边境？”

 

“探子说……”卫兵喘着气回应，“大约五天……”

 

“五天……”国王喃喃道，“行军缓慢，看来实是人数众多……无需畏惧，我们还有些时日，从现在起，命各部队全力备战！”

 

卫兵领了命便转身去各方传达，明诚却突然愣住，他察觉到个中蹊跷实在太多。全军出动这本就不是兄长的指挥风格。他的大哥谨慎而稳妥，怎会不留守军而全部外派征战？更何况——五天！这也太慢了。希尔帝国的行军速度他最清楚，即便是全军出动，再算上路途里种种意外，希尔到山德之间这点路程也远远走不出五天来。这究竟是……？

 

如此一想，明诚突然发觉自己之前似乎并未真正领悟到兄长的计策。按照他之前的理解，大哥是为了尽快开战。若他真想尽快开战，那又为何在行军上拖延？他必定是在等待什么。可是，等待的是什么呢？天气吗？不可能。虽说冬季作战对希尔帝国更加有利，但现在可是春末入夏，再怎么等也等不来降雪寒潮。援军吗？没必要。希尔的军事实力本就比山德强得多，更何况明诚也知晓希尔帝国不曾与任何国家结成军事联盟，根本也不会有什么援军。那么，兄长到底在等什么？还有哪个变量是能够等到的……难道，这个变量，竟是自己吗？

 

繁杂的信息与声音在他的头脑中喧嚷着，明诚几乎快被这谜题的海啸击倒。但他合上双眼强制忽略心中的噪音，现在他必须从头想起，理清所有的前因后果。他将回忆的碎片排列整齐，如离弦之箭一般在旧事的画廊中瞬闪阅过：他的兄长希望达成的，到底是怎样的结果？两国之间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，其根源又在何处？这场战争真的必须要打吗？这里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——

 

有。

 

脑海中的喧嚣逐渐归于寂静，他从纷乱的记忆中抽丝剥茧，终于触碰到那核心的真相，感悟了一瞬间的灵光。明晰那刻他仿佛又听见兄长唤他的声音，阿诚，阿诚……他终于明白过来，这实在称不上绝妙的计策中埋藏了多少对他的信任和期待。值得庆幸的是最后关头他终于懂了，这一次是真的懂了，不会错了。

 

他睁开眼，心意已决。

 

“我明白了。”明诚转身，对山德国王坚定道，“请将我也算作军中一员吧。我愿与你们，一同迎战。”

 

T. B. C. 

这章字数比较少，毕竟下一章就结局了，会字数爆炸一个。